王石：理想不会落幕（组图）-中国民航网

“我作为唯一创始人都不要股份了，所以大家都没要。这为万科的现代企业制度铺平了道路。”

“公司壮大了，授权是非常重要的，一旦授权就不要横加干涉，但不横加干涉不意味着连监督机制都没有。”

“万科的成功，不是说王石在时就红红火火，王石不在就走下坡路。”

“万科员工手册上有一句话——人才是一条理性的河流、哪里有谷地，就向哪里汇聚。”

改革开放40年来，深圳始终站在最前沿。这里因改革而生，这里因开放而强，这里见证了中国翻天覆地的巨变历程。

1983年，一名叫王石的年轻人辞去广东省外经委机关科员的工作，来到深圳创业。作为中国第一代民营企业家，他与深圳一起“大胆地试，大胆地闯”。特别是当大多数新兴企业的创业者们在公司做大做强后，选择将家族化作为发展路径时，王石却为万科的另一种发展模式做了两件事——他为万科选择了一个行业，地产；他为万科建立了一种制度，现代企业制度。

回首来时路，王石的成就与万科的发展受惠于改革开放，也推动着市场经济的发展。2017年，66岁的王石宣布不再担任万科董事长。至此，属于王石的时代结束了，但属于万科的市场依旧广阔。

青年王石　赶上一个不愿被框住的时代

1951年1月23日，王石出生于广西壮族自治区柳州市的一个军人家庭，家里姊妹兄弟共有8人。如同大多数年轻人一样，20岁之前的王石一直按照父母规划好的路径生活着。

由于父母转业后到地方铁路系统担任领导职务，17岁初中毕业后，王石没有去农村插队，而是遵从父母的意愿参军。在部队做了5年运输兵后，王石写信告诉母亲，自己要复员。让他没想到的是，就在自己即将在离开部队时，母亲坐了3天3夜的火车从郑州赶到乌鲁木齐。见面之后，母亲问他：“你犯了什么错误？你为什么要复员？”

在王石的印象中，母亲是个严厉的人。她督促他们写作业，就一定要写好；她放他们出去，一走就是上千公里——作为家里最大的男孩，9岁时，母亲让王石带着弟妹从郑州去2000多公里外的姥姥家，一路上他们转了两次火车，还要步行七八公里的山路。

尽管母亲不同意，王石还是坚持选择复员。他回到郑州，在郑州铁路局的水电段锅炉大修车间当了一名工人。1年后，王石在铁路局的推荐下，进入兰州铁道学院学习给排水专业。

与很多年轻人相似，王石在不少场合都曾表示，他不喜欢自己的专业。相比之下，他更愿意将时间花在自学政治经济学上。尽管如此，1977年毕业后，“工科生”王石还是被分到广州铁路局成了一名技术员。

纵观成长史，王石是一个不愿被框住的人；有幸的是，他刚好赶上了一个不愿被框住的时代。

1980年8月26日，全国人大常委会正式通过《广东省经济特区条例》，中国第一个经济特区——深圳经济特区——正式成立。同年，通过一场招聘考试，王石终于离开了自己不感兴趣的技术岗位，进入广东省外经委，负责招商引资工作。

在当时，对于一个30岁上下的大学生来说，这份工作足以令人羡慕。然而，王石没有就此满足，从学生时代便热爱运动的他更喜欢亲自上场接受挑战。

前万科时代　倒玉米挖出人生“第一桶金”

1983年，王石辞去机关科员的工作，来到改革开放的最前沿——深圳——进入深圳经济特区发展公司，任饲料科科长。

说起20世纪80年代的深圳，王石的描述是“那里简直就像一个大工地，到处开发，到处尘土飞扬”。在他的印象里，那时深圳赚钱主要靠国家政策的支持。当年，深圳有两种进口商品很赚钱：一是日本产的味精；二是台湾地区产的折叠伞。

由于工作原因，王石并没有选择这两样产品，他将目标锁定为深圳的两家饲料厂。在公开采访中，王石说，这两家饲料厂每一家的年产量都在20万吨以上，但是其主要原料玉米却要从香港进口，其中很大一部分是从大连、天津、青岛等地出口转内销的。

看到这种情况，他就想，内地的玉米为什么不能直接销到深圳呢？调查后，王石了解到主要是解决不了运输工具的问题。“我当即找到广东省海运局，了解能否组织货船从大连往深圳运玉米。恰好当时广东省海运局正在研究开辟北方航线，只是苦于没有货源。随后，我立即前往大连。就这样，我当上了中间商，还卖起了饲料。”当年，王石挖到人生中的“第一桶金”——300多万元人民币。

凭借倒玉米赚来的钱，兴奋的王石开始进军外贸行业。1984年，一家名为深圳现代科教仪器展销中心（下文简称“深圳仪器”）的公司在深圳市罗湖区建设路1号成立，主营业务为自动化办公设备及专业影视器材进口销售。就此，“饲料大王”王石谢幕，“深圳最大摄录像器材供应商法人代表”王石登场。

在找到自己最终定位前，王石也经历了什么赚钱干什么的创业1.0阶段，用他自己的话说，“除了黄、赌、毒、军火不做外，基本都涉及了”。

1985年~1987年，王石遇到了下海之后的第一次挑战。1985年，国家进行宏观调控，加强外汇管理并着手清理机电产品市场，导致国内市场出现萎缩。与此同时，国有企业经营管理僵化的问题也浮出水面。随后，“深圳仪器”管理层形成决议：对公司进行股份化改造，在两年内公开发行股票。

也正是在这个阶段，王石对现代企业制度显示出了浓厚的兴趣。在企业改制的几年中，“深圳仪器”先后多次更名。在其自传《道路与梦想　我与万科20年》一书中，王石写道：“公司的名字一路改，改到1988年，我比较喜欢‘深圳现代企业有限公司’这个名字，简洁、易记、朗朗上口，但在办理股份制的手续过程中，却发现韩国已经有一家大公司叫现代企业，得更名。”

“为了改名，公司管理层和部分工作人员乘海船到珠江口海域兜转。在船上，大家唯一能做的事情，就是面对波涛汹涌的大海，畅想公司的名字和寓意。返回深圳，大家把想到的名字写在黑板上进行比较。深圳现代企业有限公司的英文名称是‘Shenzhen Modern Enterprise Compa?ny’，缩写是MEC。讨论最后，意见集中在如何从三个缩写字母中延展出新的名字，这样名字就会有连续性……有人考虑将公司名字改成“麦科”，但“麦科”用广东话发音是“特别黑”的意思……讨论来讨论去，毕业于深圳大学英文系的潘毅勇想到了‘万科’这个名字——既然‘Marlboro’以中文翻译为‘万宝路’，为什么公司的名字不能叫‘万科’呢？于是，公司正式更名为：深圳万科企业股份有限公司”。

涉足房地产　主导万科上市，最后一刻放弃股权

在房地产市场蓬勃发展多年之后，万科已经成为中国家喻户晓的房地产品牌。但大家或许不知道，在涉足该领域之初，由于出手太过阔绰，王石曾被当地官员称为“瞎胡闹”。

1987年，一块8588平方米，使用权为50年的土地——威登别墅地块——在深圳公开拍卖。作为竞拍者，王石代表公司参加了深圳改革开放后的土地第一拍。回忆起当时的情形，万科集团第二任总经理姚牧民说：“拍卖就是你说100万，我说200万，你说300万，我说400万，就这样一下子叫到了2000万。”

在签订土地出让合同时，负责拍卖的官员望着王石，劈头就是一句：“怎么出这么高的价？简直是瞎胡闹。”尽管不被看好，但刚刚杀入地产圈的万科并未止步。1个月后，万科通过投标，再次拿下了深圳天景地块。

1988年，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修正案》明确，土地的使用权可以依照法律的规定转让。随着中国土地管理制度进入新元年，中国的房地产行业也迎来机遇期。1990年，深圳天景花园竣工；1年后，威登别墅建成。通过这两个楼盘，万科地产这个品牌在深圳站住了脚。

同样是在1988年，“深圳万科企业股份有限公司”获准上市，可公开募集社会资金2800万元。如今看来，作为深交所上的第二只股票，万科无疑是在资本市场上抢得了先机。然而，在当时几乎没有人能看到房地产行业的未来，也没有人相信“原始股”会在日后成为“造富机器”。对于这个新鲜事物，大多数人都持怀疑态度，少数有兴趣的人也在观望，真正愿意拿出钱来投资的人并不多。

王石曾讲过一段往事：“万科发行股票的时候，一块钱一股，在深圳非常难卖。形象地说，除了渔船、菜市场我们没卖过，从深圳政府到国营公司、民营企业、个体户、工商户都去推销。后来我姐姐告诉我，‘咱妈把积蓄全部拿出来，买了你万科的股票’。我第一次感受到母亲无条件地支持。当然，后来我母亲一不小心成了老富婆，在干部退休大院里还小有名气。人家问她，那时候你怎么就敢买股票？她说，我儿子做的事儿，那么多人不支持，我再不支持，我儿子怎么做下来呢？”

万科如愿登陆股票市场，王石却放弃了自己的股权。按照当时的改革计划，王石可以获得4100万股本中的40%，他却在最后一刻放弃了。对此，王石称：“之所以放弃资产，是因为我选择做一名职业经理人。不用通过股权控制这个公司，我仍然有能力管理好它。”

如今看来，正是这个选择，让万科能够在一个分散和均衡的股权结构下，引入职业经理人制度，并稳步发展成中国最大的房地产企业。

壮年“隐退” 我们不缺企业家，缺职业经理人

与复员、下海，杀入房地产圈以及登陆股市一样，在给万科注入现代企业制度基因的过程中，王石的做法依旧天马行空。

1999年，王石辞去万科总经理一职，聘任姚牧民为总经理、郁亮为公司常务副总经理兼财务负责人。在公开采访以及他自己撰写的文章中，王石多次提起这段“手足无措”“抓耳挠腮”的经历。

作为一个曾经对工作事无巨细的管理层，王石十分清楚，自己突然“赋闲”下来之后，肯定会没事找事。不过，虽然卸任了总经理一职，但他仍是万科的董事长，仍旧需要照常上班。

对此，他必须适应，但适应并不容易。“我一到办公室，就觉得不对劲了，冷冷清清的。我问秘书，人都跑哪去了。秘书说，大家在开总经理办公会。我第一反应是，怎么没人叫我？随即又意识到，我不是总经理了。他们开会这段时间，我在办公室踱来踱去、抓耳挠腮。我特别想冲过去看看，告诉他们，你们开你们的，我就坐在旁边听听，什么也不说。但转念一想，新总经理第一次开办公会，如果前任总经理、现任董事长往那一坐，人家还怎么开会呢？于是，我只好在心里念叨，不能过去，不能过去”。

当王石强迫自己在公司里“散步”时，他才48岁。选择在此时退出万科的日常管理，他的理由是，“这样做对我、对万科都有好处”。在公开场合，王石多次表示，中国企业能不能壮大，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职业经理人的道德水平。在他看来，中国人充满企业家的冒险、创新意识，因此中国不缺企业家，缺的是具有良好职业道德和职业行为的职业经理人。

毫无疑问，永远替万科冲在最前边的王石是一个称职的创业者、企业家，但财务知识以及房地产业务并非他所擅长。所以，作为万科的董事长，他要做的，是在自己做不下去之前，给万科培养出一个能力过硬的职业经理人，以及一个值得信任的团队。

在“隐退”的过程中，王石在适应，员工也在适应。最初，当员工来汇报时，他听不了几分钟，就会抢在对方前面说问题在哪里，该如何应对等。然而，汇报了几次之后，员工的状态就不对了，经常会等他发表看法。于是，他开始反思，自己为什么不放心？是怕管理团队犯错误吗？如果自己总是纠正所有问题，那么员工还会不会花心思、动脑筋？想明白之后，他发现，必须说服自己闭嘴。

纵观万科的发展历程，王石逐步放手的做法，为其在关键时刻赢得一线生机。现代企业制度以及职业经理人制度的优势是专业化、规范化、透明化，这些特点令企业在进入正轨后可以保持持续快速发展。然而，分散的股权，不仅给了管理层创造价值的空间，也给对手留下了狙击自己的机会。

1994年，上市3年的万科被资本市场看中。当时，君安证券联合4家股东对万科发起“进攻”，试图通过持有共计10.73%的股权，进入万科董事会。最终，这场争夺战，以万科险胜，君安证券总裁被举报涉嫌“虚假注资”和“非法逃汇”入狱而告终。

20年后，几乎是同样的戏码再度上演。自2015年11月起，深圳市钜盛华股份有限公司开始大举买入万科股票。此后的两年中，各路集团纷纷杀入。最终，这场波及甚广的“万宝之争”以保监会叫停前海人寿和恒大人寿的部分新业务，深圳地铁集团成为万科第一大股东收尾。

结语

度过“宝能危机”后，2017年6月21日，王石通过个人朋友圈宣布，将退出万科董事会，不参与新一届董事的提名。6月30日，在万科2016年度股东大会上，许久不出席万科活动的王石再度露面，宣布了自己退休的消息。至此，早在19年前便逐渐“隐退”的王石，彻底告别了万科。

宣布辞任万科董事长之后，王石在一段时间内拒绝了所有采访。如今，再度提起当时的情景，王石说，他记得宣布决定的那天，一切都非常平静。后来感觉不一样了，有点虎落平川。他遇到了一个终极问题：对许多企业家来说，“不是企业离不开你，而是你离不开企业”。

他意识到，想放下不行，克服不了权力欲也不行，一定要到社会上给自己开辟一个可以发挥作用的新天地。这就是万科上市后他开始做公益、做慈善的原因。当然，除此之外，他还会“到户外去实现曾经的梦想，去登山，去飞伞，去帆船，去赛艇”。

王石喜欢登山，这个事情几乎无人不知。仅珠峰，他就登顶了两回。在运动的过程中，王石常常会产生哲思。比如，王石说，他挑战高海拔山峰的时候，曾经体验过濒临死亡的感觉。登顶的快感以及濒死的经历告诉他，要冒险，也要经得起诱惑。

另一项对王石影响颇大的运动是赛艇。“我慢慢体会到划赛艇运动，是集体主义运动，弱的要往上赶，强的要迁就，才不会相互影响”。受这项运动的影响，王石开始反思自己对公司的管理方法。一个团队、一个公司也是有能干、有不能干的。“以前，我就重视能干的，不能干的我根本不在乎他。之后就不是了，因为这是个团队，能干的不要太快；不能干的，你就再多努点力”。（《中国民航报》、中国民航网王艺超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