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4岁的搜狐公司董事局主席兼首席执行官张朝阳,为了庆祝搜狐成立20周年,带着员工在北京奥林匹克森林公园跑步20公里。他觉得自己还没老,他要重新出发——希望回到互联网的舞台中央。
有人说张朝阳还是当初那个“少年”,他热衷跑步,喜欢游泳,梦想游世界上“最冷的海峡”。就像20年前一样,张朝阳如今的一举一动,也仍然受人关注。
人们关注张朝阳,并不只是因为他的时髦、智慧与财富,而是把他当作中国互联网启蒙阶段的一个符号。张朝阳说:“搜狐的历史也是中国互联网的半部历史。”20年前,搜狐和网易、新浪一起开创了中国互联网的门户时代。20年后,回望搜狐走过的路,就几乎看到了中国互联网的缩影。
早年经历 从“学霸”变成“互联网教父”
张朝阳1964年10月31日出生在陕西省西安市,祖籍是河南省洛阳市孟津县。
他的父母都是西安庆华厂医院的医生。位于西安东郊的庆华厂是西安市当时众多大型军工厂中的一个,有鲜明的时代烙印。张家当时的住所也在庆华厂内,是一孔由苏联专家援建的窑洞楼。
在那个年代,庆华厂职工隔三差五就要组织拉练,备战备荒。由于父母工作繁忙,少年张朝阳处于放养状态,他爱幻想,学过武术,拉过二胡,还一度迷上《水浒传》中“没羽箭张青”打石子的绝技,每天苦练飞刀,用石子儿砍树。
在张朝阳步入中学后,10年“文革”结束,国内思想枷锁被打破,各类新思潮、新文化开始勃发。当中学生张朝阳在报纸上偶然读到《哥德巴赫猜想》时,他彻底被击中了,找到了自己最初的人生志向——成为一名物理学家,探究万事万物的本质。
1976年,由于学习成绩优异,张朝阳从西安庆华中学转学到西安中学。1981年,17岁的张朝阳经过一番埋头苦读,如愿考上清华大学物理系。他的理想是做陈景润式的人物——一整天只吃一个冷馒头,关在只有一盏小煤油灯的屋子里解数学题。那时候,张朝阳形容自己像电影《黄土地》中的陕北娃,生活在黄土高原之中,不善言谈,但心里充满希望,并能够踏实苦干。
1986年,他从清华大学毕业,同年以全国第39名的成绩获得中美联合培养物理类研究生计划(CUSPEA)项目奖学金赴美留学,就读于美国麻省理工学院。1993年底,他取得了博士学位,并在美国麻省理工学院从事博士后研究工作。
1995年,31岁的张朝阳决定回到国内,拥抱互联网在中国的机会。1996年8月,在辗转拿到风险投资后,他回国创建了爱特信公司。1998年,爱特信开始做门户网站,取名“搜狐”,公司也更名为“搜狐”。
在赴美留学又回国创业的过程中,张朝阳个人也从一名内向敏感、埋头苦读的“学霸”变成了中国的“互联网教父”。
走上人生巅峰,却被虚无感吞没
搜狐早年,融资困难,与董事会斗争,抵御恶意收购,与竞争对手厮杀,让张朝阳内心每天如履薄冰、战战兢兢。他的生活充满了竞争、危机和压力,远远不是外界所看到的意气风发、春风得意。
等到这些问题被一一解决之后,张朝阳的个性得到了极大的释放。既有钱又有名,受过良好教育,赚的是阳光财富,做的是新兴产业的启蒙工作。张朝阳受到的外界追捧与日俱增,这一切让他越来越膨胀。
2007年~2011年是张朝阳比较欢乐的时候。“有点忘乎所以了”。他晚上几乎不工作,流连于酒吧唱歌、喝酒,或者索性在搜狐媒体大厦顶层开Party。有一次聚会,阿里巴巴的马云受邀参加,但他直到深夜12时才出现,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。马云一到场就遭到张朝阳的埋怨:“干嘛呢?我们的Party都快结束了。”其实张朝阳知道,马云是在忙工作。有记者在采访时告诉张朝阳,网易的丁磊深夜12时还挂在线上测试自家的游戏新产品。
张朝阳放浪形骸的生活方式一度是娱乐媒体的重要素材、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。人到中年,他大胆裸着上身登上时尚杂志封面;他酷爱跳舞,在迪厅里酣畅淋漓地旋转跳跃,不停歇就想让人把自己认出来,好让他大声宣布CEO也可以是这样的;他也曾是个戴着鸭舌帽在天安门广场玩滑板的男人,发出过“希望有朝一日成为中国首富”“我是中国有名又有钱第一人”的豪言。就是这种独自一人站在世界之巅的迷幻,伴随着虚无感很快吞没了张朝阳。
从2008年开始,张朝阳一度变成“影子CEO”,忙着看书、听音乐、做瑜伽、登山,公司事务几乎全都由几位高管打理。
2012年,张朝阳爬完一次雪山下来后,由于大脑缺氧,抑郁症终于爆发,由此闭关,开始寻找内心的宁静。
“我真的什么都有,但是我竟然这么痛苦。”2013年出关后,他在接受电视节目《杨澜访谈录》专访时这样说道。
“成功往往让人对于自我的认知会有一个超级自我的出现。当这个超级自我出现的时候,他对外界的感恩之心就没有了,他认为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”。张朝阳说,“成功者的诅咒”很大程度是来自一路走下来累积的种种光环。恰恰是这种“天之骄子”式的成功让其对自己的聪明才智相对自负,自负累积到一定程度就不容易对外界感恩。而当一个人缺少这种感恩之心的话,他一方面会深刻地感受到何为“高处不胜寒”,另一方面也会因为这种状态受刺激特别强烈。再加上被渴望创造更多财富、更高成就的思想驱使着,危机感、焦虑甚至抑郁也就接踵而来了。
变得平和,通过长跑完成个人修行
出关后,张朝阳发现,闭关一年多,重新进入地球,人人都在用微信了,人人也都在说《中国好声音》了。此时的他心态发生了巨大变化。“以前,我认为生活享乐太有意思了,我还想什么时候退休算了,搜狐交给别人打理,我就整天坐着大飞机,去巴黎喝咖啡。”经过这场心灵上的修行后,他说,“人心总要有个依处,工作是人生快乐的一部分,我现在面对工作是更淡定的状态。”
近几年,张朝阳又迷上了跑步和横渡。2015年,张朝阳完成了两次马拉松长跑,提及了两次“修行”。
2015年5月19日,在完成他人生的第一次马拉松长跑后,他说:“身体跟大脑是连着的,你的注意力在脚上、在各种细节上,脑子里经常念头来了,但没关系,这个念头不重要,重要的是你的脚,这是一种修行!”
同年7月10日,张朝阳完成了人生第二次马拉松长跑,他说:“长跑是我个人的一种修行。”
2017年8月,张朝阳以4小时12分钟游了13.1公里的成绩横渡兴城海峡。
今年6月18日,端午节当天,在湖北省宜昌市清江画廊风景区,张朝阳用6小时41分钟,实际游程超过12公里,横渡清江。他说:“未来的目标是英吉利海峡。”
在奥森公园跑步20公里的那天,张朝阳对媒体记者说:“搜狐还在路上,跑步也意味着重新出发。”记者问张朝阳:“你还焦虑吗?”他说:“比较平和了。”“你是如何缓解焦虑的?”“不去缓解,接受它”。
全面回归,再造搜狐
如今回头看,搜狐、网易、新浪在早期所开创的门户模式,为中国互联网走出了一条光明大道。而有着“学霸”背景、口才突出、个性张扬的张朝阳,在当时对整个行业所起到的启蒙作用,要远远大于其他人。
张朝阳曾告诉媒体记者,20年来他最自豪的事情是:在中国互联网的早期,他首先明确了要建立网站的发展方向;后来发现分类导航最重要,所以有了搜狐;除此之外,对于如何借助风险投资的力量发展、如何创办一家新型的互联网公司、如何为初创企业作市场宣传,他的思考、尝试和取得的成就在当时都是独一无二的。
新世纪的第一个10年,搜狐的业务发展很顺利,除门户网站之外,张朝阳又有了搜狗、畅游等几张好牌,矩阵优势初现。2008年,搜狐拿下北京奥运赞助商资格,全北京市公交站、地铁里遍布“看奥运,上搜狐”的广告,一时风光无限,那是搜狐跑得最快的几年。到2008年,搜狐业绩和股价首次超越新浪,终于摆脱当年晚于新浪上市的阴影。
然而,进入21世纪的第二个10年,在瞬息万变的互联网世界,张朝阳所带领的搜狐慢了几拍。
搜狐错过了互联网史上的两个风口。一个是搜索引擎,结果当时还需要从搜狐导流量的百度成了PC时代的流量入口。另一个就是社交网络。张朝阳曾对媒体记者说:“微博和微信的崛起像是左右扇了我两个耳光。”他反省原因是“在产品和技术上发力不够”。这两大领域的机会造就了百度和腾讯日后的辉煌。而造就阿里巴巴和京东的电商领域,搜狐则压根儿没有涉足。
BAT崛起之后,搜狐和张朝阳逐渐丢掉了“老大哥”的位置。但与那些盛极一时、后来迅速陨落的互联网公司相比,搜狐能够生存20年且保持不错的家底已非常值得称赞;与那些名噪一时、后来销声匿迹的大佬相比,张朝阳仍然留在舞台之上,也同样值得称赞。
如今,张朝阳愿意承认搜狐的慢,但他对未来仍有信心,“搜狐在几个领域中都有坚实基础,等我重新回来时,这盘棋还是好棋”。
一路走来,搜狐既有过辉煌,也有过低潮,但张朝阳从未选择退场。他要全面回归,再造搜狐,还不止一次地在公开场合说要深入一线开展业务。
清晰可见的是,无论是搜狐视频,还是旗下千帆直播,张朝阳都是以舵手身份亲力亲为,并不竭余力为之站台。以千帆直播为例,自2016年8月20日起,每天中午12时(曾为10时、9时),张朝阳都要在上面讲英语课,天天不落,已当了700多天的主播。
从目前来看,他付出的努力已经收到效果。搜狐视频发力自制,有望在2019年走出视频网站行业持续亏损的怪圈;千帆直播正在走向价值直播,在直播行业寻求差异化破局;搜狐门户改革完成,“媒体+平台”的影响力增强,再加上两大稳定增长的“现金牛”——搜狗、畅游,离实现张朝阳的目标越来越近。
对于张朝阳来说,与登山、横渡等极限运动相比,带领搜狐回到互联网舞台中央,才是他最大的挑战。风浪再大,他依然在劈波斩浪,勇往直前。
曾经想被全世界认可,如今只忠于自己
在错失掉互联网几大机会之后,张朝阳反思过原因,最后把矛头指向了管理和文化。
在国内互联网大佬中,张朝阳有一个“好人”的名声。比如搜狗首席执行官,搜狐前高级副总裁、首席技术官王小川就说,张朝阳是个“值得被信任的人”。在搜狐员工眼中,张朝阳言语得体,不骂人、不发火。深受美国互联网文化影响的张朝阳崇尚精英文化,希望在中国的互联网世界中建立规则。他信仰文明,相信“互联网的好处是总有文明的道路可以走,如果在产品、技术、管理上挖掘潜力的话,可以不作恶而通向成功的道路”。
有段时间,搜狐几乎可以称得上互联网的“黄埔军校”,从搜狐走出的龚宇、古永锵、陈一舟、李善友、韩坤等至今仍活跃在互联网的一线,尤其在视频领域,更是撑起了半壁江山。对于曾经的部下离职创业做竞品,张朝阳的姿态一向宽宏大度。在古永锵离开搜狐创办优酷时,张朝阳力排众议,在搜狐网上建立拍客频道给优酷引流。这在厮杀凶猛的互联网战场上,其实并不多见。
在搜狐内部,也盛行“好人文化”。从中国严苛考试制度中成长起来的张朝阳,在留美归国后,痛恨条条框框的限制。他在搜狐主张自由宽松的工作氛围,希望这种氛围能够挖掘出每个人的潜力。
直到现在,搜狐的企业文化在互联网公司中都算自由宽松的。一名搜狐员工说,搜狐没有加班文化,自由度比较高,立项的事情只要有人做,有希望,老板就给钱。但他也认为,“自由度高不见得完全是好事,所以公司下边有很多烂尾工程”。
或许过于宽容的“好人文化”导致整个搜狐的战斗力与竞争力不强,即使出现占领市场先机的产品也往往被后来者赶超,在游戏、新闻业务上莫不如此。
最近两年,张朝阳向媒体反思最多的就是对搜狐的管理理念。他希望搜狐能从“好人文化”向责任文化转变。现在他认为,好的CEO需要“say no”(说不),对错误的想法说不,对表现差劲的员工说不。
当然,张朝阳也承认,从“好人文化”到责任文化,最大的难点在于他自己观念的转变。
“我想做一个负责任的人,把CEO做好是我的本分,建立一个有竞争力的组织也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”。张朝阳讲了两个例子,一个是宜家创始人英格瓦·坎普拉德,他用一生影响了人们的生活;另一个是瑞士钟表店的工匠,用一辈子打磨一件事。
在这个有不少人急功近利的时代,追求工匠精神是否不合时宜?张朝阳的答案是:“当然有很多野蛮生长、不顾规则的企业,但我觉得遵守规则也会有很大的成长空间。我绝对不会不择手段。我要取之有道。”
“我们之所以能够走到今天,就是因为我们不迷信这些东西(资本主导、功利主义)。如果继续坚持信念,同时把以前犯的错误改正过来,我们还是有机会回到舞台中央的。”张朝阳说。(《中国民航报》、中国民航网 记者陈轩棋)
结语
从长远来看,作为“海归派”的优秀代表,张朝阳带给中国的并不是财富本身,而是理念、文化。在国内大多数人并不了解网络的时候,张朝阳以其极端新锐的方式,把互联网的文化、互联网的先进运作方式,大量介绍给了国人。
作为中国互联网先锋人物,张朝阳本身还是体育运动的爱好者、倡导者。多年来,除了率领搜狐在产品上一次次应对时代挑战、不断创新外,张朝阳也一直在挑战身体的极限,从登山到跑马拉松,再到横渡海峡,得了个“张超人”的名号。归根结底,这是一种生活态度,也是一种企业家精神。
以张朝阳为代表的成功的创业者,给中国的年轻人树立了一种创业致富的新新人类形象,这在一定时期内会带来很大影响。从这个意义上讲,张朝阳是一代青年人的楷模。
精彩语录
“现在我更在意自己的评价,要过有意义的生活。人生给了我好的头脑,给了我好的身体,我就要把它们用到极致。人生让我做一个公司的CEO,我就尽职尽责做到自己满意。”
“每个人可能都是在这个世界上孤独地走一遭,年轻的时候勇往直前、无所畏惧。但随着年龄增长,你会发现自己在老去,别人也会把你看成另外一代人。如果你认为你不是一个年长的人,你对任何新的东西都要有去研究和接受的态度,你就与“90后”“00后”没有代沟。”
“要多学习、多读书、学好英文,了解世界,去吸收全世界的各种价值观,寻找自己存在的意义。”
“当你焦虑的时候,不要尝试去缓解,你越想解决焦虑,你就会越焦虑。你应该去承担起你的责任,完成你有意义的生活和工作,无视焦虑,接受焦虑。”
1986
张朝阳毕业于清华大学物理系,并于同年考取李政道奖学金赴美留学,并于1993年在麻省理工学院获得博士学位后,在麻省理工学院继续博士后研究。
1996
手持风险资金,张朝阳回国创建了爱特信公司,于1998年正式推出搜狐网,同时更名为搜狐公司。2000年7月12日,搜狐在美国纳斯达克成功挂牌上市。
2015
张朝阳客串“10亿票房”电影《煎饼侠》,本色出演搜狐公司首席执行官,同时也是该片的制作人。
2017
搜狗正式在美国纽约证券交易所(下称“纽交所”)上市,作为搜狗董事长,张朝阳与搜狗首席执行官王小川敲响纽交所开市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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